2012/11/22,同人文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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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恩,怎麼開始的我自己也有點忘了。
但我倒是第一次碰到一個人可以學會我的筆調,用我的筆調接續我的故事的。
一種可怕到我想直覺罵幹的,很可怕的默契;這個人是怎麼回事是我丟失的另一半嗎XDDD
不,或許他只是能夠看透我,但這樣也就夠可怕了。
我們倒是莫名奇妙很有淵源。
一個人為了我寫了三千字哪,我想放出來讓我自己紀念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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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n Drop】
事實上雨完全也可以是很平凡普通的一種存在,水滴,透明,拉出幾道直線,從天空墜落的冰涼,濕冷的空氣。也差不多就是這麼回事。
大概就只是這樣而已,不算太糟。
糟糕的東西頂多就是,有點吵。滴答滴答滴答連續不斷最後延伸成嘩啦啦一片,視覺看到的東西還可以閉上眼睛,一片黑暗就阻絕了,但是聽覺,聽覺會逼得他不得不專注。
然後他會想起,很久以前,深入骨髓的幾句話。
關於回憶大多被他一層又一層包起來收得很好埋在角落,他要求自己只留下有用的東西下來,而其中一句是「你這樣的孩子長得太漂亮了」,伴隨的是握住下巴的手指,手指帶著力道仰起他的臉,強迫他迎視對方的目光,目光倒是沒有敵意但讓他不大舒服,長得太漂亮了所以應該毀了你其實對你比較好,但多看幾眼又覺得這樣對你太殘忍了。
手指劃過他的臉頰指甲尖銳指尖冰涼,太殘忍了,聲音這麼說,而他聯想到刀尖。
想像了刀尖劃開自己臉頰血流出來的樣子。
他並沒有覺得太害怕,因為對方的情緒蓋過了他的恐懼。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意識到自己感受他人的情緒比感受自己的情緒還要來得強烈,他覺得那個人很哀傷,而他很好奇為什麼那個人要感到哀傷。
面對哀傷的事情應該要微笑。這句話是母親的聲音,在他還記得母親的時候,那個時候他應該還是記得的。記得那份溫柔是什麼感覺。於是記憶中的他微笑了。
「不要那樣笑。」
對方顯然嚇了一跳,比哀傷更強烈的他還讀不出來的情緒衝上來,再轉回來更深的哀傷。為什麼?他問。
對方解釋不清楚,「就是,不要那樣笑。」
他莫名有種佔了上風的感覺,他的舉動可以牽扯對方的情緒,而這會帶來成就感;他們之間的主導權彷彿慢慢導向他這邊,他試圖掙脫,這次成功了。對方分心,他就能找到空檔脫逃。
「有一天你會害死你自己。」
他聳肩不置可否。帶點刻意的,又再給了對方一個微笑。
【Sound】
雨聲總是很吵。
其實冰冷倒是沒什麼,雖然冰冷很重,好像給身子裡頭灌了鉛那樣的沉重感一路在血液裡下沉,但如果放棄掙扎的話就那樣閉上眼睛,順勢讓自己沉到底的感覺倒是還不錯。最終可以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用思考,什麼都不用感覺。
不用在乎誰怎麼想的不會有別人的情緒疊在胸口上,一道接著一道,令他作嘔的煩躁悶痛。那些都可以被忽略掉他只要那樣順著冰冷下沉就好。
但是當雨聲很吵的時候,他就得清醒著感受痛楚。他想過死亡是不是也是冰冷沉重的,失卻溫度如果代表失卻生命的話,那麼這樣浸泡在雨裡不斷被雨滴打走溫度,就也算是死亡的某一種形式吧。
冰冷刺入骨子裡。尖銳,尖利。
「你會害死你自己。」
他還當真用自己的死亡換來對這句話的理解。
他餓了好幾天飢餓也變成一種熱辣銳利的疼痛,像從胃裡把自己剖成兩半的刀鋒,於是他使不上力沒辦法反抗。他被摔到牆上,撞擊力道過大他咬破了舌頭,直穿入內臟的疼痛牆面是粗糙的牆很硬。而他盡了一切力氣反抗,掙扎,但飢餓削弱他的力氣。
飢餓削弱他的力氣於是他不斷的被撞到牆上,每一次撞擊覺得自己多步向一分死亡。疼痛倒是帶來熱度了,他覺得自己的胃緊縮成一團,嘴裡嚐到自己的鮮血,他感受到對方的情緒而那是直接的、赤裸的惡意。化成文字大概就破壞兩個字。對方的手掐上他的頸子掐住他的叫喊,眼前黑了一半,對方再鬆開手時他只顧著大口呼吸空氣,世界在搖晃。
世界在搖晃,對方壓上他,他的衣服被狠狠扯開,更加直接的冰冷。他不由自主顫抖,牙齒打顫,世界在搖晃。
刀尖抵上咽喉,動一下就殺了你,聲音說。其實這句威脅對他已經沒有用,要是他還有力氣他會索性直接把頸動脈湊上去,他相信沒有人會對沾滿黏膩鮮血的屍體有興趣,但他的身體忙著顫抖,忙著大口大口呼吸。
他顫抖著而他的長褲被扯落,他再次被狠狠撞上牆。
雨聲很吵,所以就算他再怎麼覺得好冷,也沒辦法真的死去。閉上眼睛變成只是加深感受,牆的粗糙,灰塵,口中的血,對方粗重的喘息,和對方壓上他肌膚的觸感。大多是衣服的布料磨擦,壓上大腿根部的炙熱火燙頂著他。他被抓住頭髮然後狠狠往牆上撞,鮮血流下額角,對方的手臂狠狠壓著他,全身的重量硬是把他死壓在牆上,然後猛力的狠命撞擊進入他體內。疼痛把他剖成兩半,眼前發黑他聽到自己的尖叫,似乎什麼都不見了世界不見了感覺也不見了,只剩下他的顫抖和尖叫。
那種「不見」的感覺只維持了幾秒鐘,幾秒鐘完全被疼痛吞噬的空白。然後隨著體內的推入退出再撞擊他重新醒來。
醒來第一個聽到的是雨聲很吵。對方推入他體內,粗重凌亂的喘息重疊他的叫喊。
雨聲太吵了所以他死不了。
「你這小鬼死硬骨頭,叫床起來倒是頂魅的。」
他根本沒聽到自己的聲音,只聽到痛楚。然後剩下來他消除不了的記憶,就是那句話。
【Drop】
放開手然後從高處掉落。啪達。
其實如果真的要計算大概沒有維持太久,或許不到十分鐘,他其實也有聽到哭喊聲但覺得哭喊聲很遙遠,當時的自己真的有力氣哭喊維持十分鐘嗎?或是更短一些。他總以為自己死了,然後又被痛楚拉回來,痛楚尖利但是炙熱。溫熱的血液順著大腿滑下,他在顫抖著四肢因冰冷而沉重而使不上力,但進入他的男人卻詭異的帶著溫度,炙熱火燙的進出,炙熱火燙的撞擊他的股間。
溫度把他從死亡裡拉回來。溫度提醒他他還活著。
然後他聽到水聲,滴答滴答打在地板上。鮮血的甜腥在口中泛開來。詭異的是他似乎在逐漸習慣,而當習慣之後,生命和行動能力就慢慢回來。
每一次撞擊成為更加鮮明的痛楚,每一次深入都截住他的呼吸,世界不旋轉了但他的眼前還是痛楚帶來的空白,看不大清楚周遭的事物,糊成一片了。但他能感受到男人壓制他的力道鬆開了,原先壓在頸側的刀子不見了,轉為兩手扶住著他的腰逼他承受更猛烈的撞擊,他無力掙扎,光是對抗痛楚就已經精疲力盡。
但他能感受到指尖觸到刀身,那把刀在他附近。在他可以觸摸到的地方。
水聲滴答。掉落下去摔碎,那是最後摔碎成片片的聲音。啪答。
他一把握住刀身正好遇上男人狠命挺入,被撕裂的痛楚讓他使力收緊拳頭於是熱辣的痛楚也在掌心蔓延開來,鮮血順著肌膚滑落的溫熱感。
明明是傷口但卻詭異的,溫熱溫暖。
男人加快速度狠狠撞擊然後低吼著射在他體內他把手中的刀子越握越緊越握越緊,他聽見自己的尖叫反射性的後仰背脊,他是打算做出攻擊的但痛楚讓眼前一片空白他什麼都看不到,他握緊了刀身但割傷的只是自己。
大雨滂沱,雨聲太吵所以把其他聲音也跟著一起模糊,男人從他體內退出說了些什麼他沒太在意,從口吻聽得出是嘲諷,不用聽倒也感覺得出來,他費盡所有的心力在倒轉刀身。在讓自己不要昏過去,專注於握緊刀柄。
揮刀的時候,他聽見自己鮮血滴落,在滿布塵埃的地板上摔碎的聲音。
啪達。
或許只是幻覺。雨聲太吵了。
他的攻擊揮空,他連站都站不穩,想爬起來也被劇痛一把拉下,緊跟著是男人的拳頭,一拳正中下顎他跌出去窗外跌到雨裡。
然後就是跌落和冰冷。
【Tear Drop】
雨帶來的冰冷是沉重的,那種死死把自己釘在地面的水窪裡的那種動彈不得的沉重。
於是溫度很快從他身上被洗去,砸在身上的雨彷彿要將他掩埋,他認真的想到掩埋這樣的畫面,而他的顫抖、掙扎和厭惡感一起被撫平,至少洗去了什麼,而不斷打在身上的冰冷也足夠讓他從體內的痛楚上分心。
大雨掩埋他,他想讓自己就那樣一路下沉到底,一路下沉到底最後閉上眼睛死去。
但那其實只足夠他意識到自己在哭。雨水掩蓋痛楚但沒有掩蓋他的哭泣這件事,眼淚滑落,他意識到這件事因為覺得眼睛很痛。大概已經哭了很久。
他心中的那個男孩,還記得母親的那個男孩,就是那樣哭著死去的。
當你要保護誰的時候如果哭了就會彰顯自己的軟弱,軟弱就會喪失保護的資格,所以他其實也好長一段時間沒意識到自己會哭泣這件事了。
刀子還在他手裡。他跌落的時候,在自己身上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他一面感受自己的哭泣,一面想著除了殺死自己以外,他殺不了任何人。
為誰哭泣都是沒有意義的。
他把那個男孩和哭泣和雨一同掩埋。沒有儀式,不需要葬禮。他甚至也沒想過自己還能繼續活著的,還能再張開眼睛醒來。
【】
他們說他的笑容變了。沒有明說但他從他們的眼神裡可以感覺得出來。
他開始學習最有效率的殺人的方式。他們說他殺人不眨眼完全冷酷無情,之後那形容就一路跟著他了。
有一段時間他沒辦法接受任何人的碰觸,他推開每個靠近他的人重覆著不要碰我,放開我,不要碰我,包括他力圖保護的妹妹。然後在看到她的眼神當中的驚嚇之後,強迫自己壓下心中的顫抖然後逼迫自己主動碰觸她。擁抱一個人瞬間成為尖銳而讓人窒息的事,情緒交疊情緒他覺得胸口幾乎快炸開來。
炸開之後,而真正爆炸開來之後,一切反而簡單多了。
他學會操縱微笑,能更精確的判讀別人的情緒了。學會把他的天生詛咒轉為一種優勢。
於是他擋在另一個士兵和他瑟縮發抖的妹妹之間,他學會怎麼讓他們轉而把注意放在自己身上,我可以代替她,然後微笑。
學會習慣擁抱,不在乎擁抱他的是誰,學會用唇舌的技巧避開讓自己被他們侵入;一點點挑逗,或在聲音裡多加幾分示弱或哀求,往往可以加速對方的分心。而如果他用嘴就能讓他們到快射出來的程度,再下一步進行攻擊就容易許多。
再後來,他連殺戮也習慣了。
那個時候他還沒叫自己Eric By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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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雨
#關於雨聲
#關於雨聲和哭泣
##關於哭泣和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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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稿是這樣寫的:
「治癒的感覺? 你就想著遇到我的心情吧。」
這是我寫過最奇怪的一句草稿……後頭還接,我自己加的,「幹。」
昨天睡前我跑去看殭屍劇,畫面夠震撼腦袋被洗空,殘留下的感覺是在草地上爬行的半截殭屍。……醒來的時候看著這幾句心想這是怎麼回事。
時間不夠大概隨便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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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
他曾經覺得過去帶來的夢魘--如果他承認那是夢魘的話--就像傷疤。意思就算你可以若無其事的伸手撫過其上也不會覺得痛了,但還是有道痕跡在那裡。
提醒著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刀鋒切開肌理或是鮮血淋漓。可以不帶任何情緒看待它,就那樣伸手撫過去,不會回憶起什麼疼痛的感覺了,但還是會想起曾經發生過那件事。
他給自己的心加了很多道牆,這是比較具象化的說法,其實也不過就是所謂的情緒掌控,壓制住當下的第一反應,覺得生氣覺得開心覺得激動覺得不滿意都默默收在心底;而關於回憶,當回憶不小心被觸動湧上來的時候,大概也就這樣比照辦理。放下一道牆,關進去。
讓它在不會影響事物順利進行的地方,不會影響到自己的地方,在那裡待著就好。而要怎麼叫囂痛楚反覆播放哪幾個畫面,那是它的事。
他覺得事情有很多個角度,站不同角度就看到不同東西。所以讓自己站在「那跟我無關」的角度就好。
然後他可以靜靜伸手撫上那幾道傷疤,偶爾胸口會閃過幾分不適,但不會真的很難過,不會到可以影響生活的程度。意志力拉回來回憶就消散,他忙碌的生活也就回來了,卷宗,文件,未讀信件,等待給予參考意見的,打到一半的文件,電腦螢幕上閃動的游標。
也沒有,真的很難過。丟過去就好了。牆放下來,隔絕起來就好了。
他們說他的心是強大的心,他擁有高人一等的智商和特別敏銳的感知,他給自己的生活設滿規矩,情緒也比照辦理,久而久之當習慣成為一種自然之後,他雖然還是睡不好,還是很容易被吵醒,但一切變得簡單多了。他們說他的心是強大的心,這不是一種殘缺或是一種詛咒,而是一種強大。
強大的,確定的,讓他的生活繼續推進的力量。只要他能醒著,清楚的把意識專注在他架設起來的牆,一切就變得簡單多了。
只要他能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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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滴刺入靜脈,隔著細管子感受冰涼的注射液貼著皮膚,沒有引發顫抖但那一直貼著的冰冷彷彿有腐蝕性,一點一滴滲入皮膚肌理侵入血管然後凍結血液,注射液體裡的藥讓他的思考凍結。
藥讓他睡著。真正意義上的睡著,於是沒有牆來不及架起阻隔,那些東西全都回來了。
回憶,情緒,動作,聲音,場景。疼痛,喘息。
呼吸是在肺部拉出一道長長口子的利刃,反覆切割拉鋸著傷口,水泥牆面的粗糙觸感,他的頭被重重撞上牆面,劇烈的痛楚之外還伴隨著暈眩。世界開始模糊。
回憶其實被切的零碎,但有幾幕是不變的,壓在身上的重量,肌膚的接觸,他自己停不下來的顫抖。
--不要碰我!!!
不要,碰我。
他冷得要命環繞著的是淅瀝的傾盆大雨他停不了顫抖,但唯一的溫暖卻是撞擊他,撕扯他,壓制他的動作反覆進出,將他徹底撕毀的燒灼痛楚。唯一的溫暖是他的生命被毀滅的熱度,唯一的溫暖。疼痛讓他生不如死疼痛劇烈,疼痛帶來深深的憎惡,放開我,他不想要這樣的熱度,放,開,我。
不要碰我!
但他掙脫不開他沒有力氣掙扎,他只感到疼痛而對方一直死命的壓住他--勒住他的脖子把他的頭往牆上狠狠砸,血的味道在嘴裡泛開來。
溫熱始終都環著他。甩脫不開的溫熱。貫穿他撕碎他的溫熱痛楚,其實他也真的覺得好冷。止不住顫抖。雨聲很吵。
雨聲……。
他睜開眼睛,沒有雨聲。周遭很安靜,他模糊的視界裡看到白色的牆,儀器,不是水泥牆,也沒有下雨。有單調的儀器運轉聲,但只是維持微弱的規律,不吵。
溫度環繞著他,和某個人的肌膚接觸,感受某個人的體溫。結實而穩定的力道,環著他,他沒有掙扎,沒有力氣掙扎,那是雙結實的手臂,他估計也掙脫不開,而夢的碎片殘存的顫抖持續著。
環繞他的力道沒有弄痛他,他花了幾分鐘才意識到這件事。
溫暖還是溫暖,其實並不冷,只是他仍然克制不了自己的顫抖,記憶和現實交疊的差距讓他覺得好像什麼都糊成一片,或許也只是因為藥的關係,他感到暈眩但這暈眩並不是因為重重撞擊上水泥牆的痛楚,沒有人壓制著他也沒有力道弄痛他,沒有勒住頸子的窒息感,他的夢混雜著記憶在胃裡沉澱。胃絞緊,他覺得很不舒服,而這次環繞他的溫度帶來的是舒緩和安撫。
混亂了,依著記憶中的格式,記憶中的溫度從來不會連接到安撫。恐懼依舊存在,他繃緊身體雖然全身每個細胞都感到疲憊無限,藥讓他昏沉,但他仍舊試圖讓自己可以離對方的接觸遠一點,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他的嘗試失敗,只是把對方弄醒。
低低帶著睡意的呻吟,對方挪動了一下姿勢,然後把他摟得更緊。
更強烈的熱度,更多的接觸,他被壓入對方的懷抱壓上對方的胸膛,動作帶點強勢但沒有記憶中的痛楚,記憶似乎一點一滴在消散,似曾相識的畫面但壓過了記憶帶來的印象,他感到迷茫,而溫暖包覆的感覺其實很好,溫暖消除了暈眩帶來的不適,把疼痛的頭靠在某個人胸膛上彷彿安撫平息了什麼。
腦袋裡的聲音,記憶,感覺,他的迷茫。慢慢一點一點消散,剩下對方穩定的心跳聲。
沉穩而溫暖的節奏。某個人的生命。某個人將他擁在懷裡如此貼近的對他彰顯他的存在。他閉上眼睛,黑暗突然變得沒有那麼沉重尖銳了。
周遭很安靜,沒有雨。他的感覺慢慢回來,腕上點滴的冰冷變得強烈,同樣是冰冷但和記憶帶回來的不一樣了。沒有雨聲,他開始意識到他在誰的懷裡。
一個禮拜之前那個人站在他跟前,笨拙的嘗試言語,幾次開口幾次欲言又止,不知所措但是沒有退讓。他靜靜看著,等待。他感受到的情緒讓他沒有直接把那人趕開,其實他不用說話,那雙直接無畏的淺色眼睛就已經道盡一切。他總會被當中單純直接的情緒震攝住。
他說,幾次長長的深呼吸之後站在他跟前的那個身影變回他一開始見到的男孩,那個男孩舔了舔脣開口。喊了他的名字。
略去職稱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我覺得,呃,恩,我覺得……。」
他把視線從那雙淺色眼睛上移開。而那男孩著急了,踏前一步。
「我愛你。」
那幾個字聽起來遙遠而不切實際。他忘記自己回答了什麼,還有接下來的對話怎麼進行了,他雖然預料到但實際聽到又是另一回事,而男孩更像個做錯事的小孩,這是他們完全沒有預料過的對話。但那句話他的確聽到了,記著了,默默放在記憶裡。
再下一次他的印象是避開男孩的擁抱,他說,不要碰我。他甩開男孩的手。
一部份因為湧上來的回憶伴隨的痛楚,一部分因為他沒辦法想像那會是什麼樣子的。被擁抱,建立關係,表達對一個人的情感之後拉近距離。表達情感不是問題,但是拉近距離,拉近距離之後遲早有一天他見到的不會只是Eric Byer。
被擁抱碰觸,對Eric Byer其實是充滿尖刺的一件事。而對在Eric Byer之前的他,擁抱是……
他停下來,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就被抱在那男孩懷裡。
這個擁抱沒有尖刺痛楚。取而代之的是沉穩的心跳。就像他每次注視那雙淺色眼眸感受到的,單純,固執,直接,定定對他彰顯自己的存在。
--我在這裡。
我在這裡。就在你身邊,哪裡也不會去,你趕不走我的。
不管,你是什麼樣子都無所謂。沒有言語就只是靜靜的,拉過來,靜靜的將雙臂環上他。這男孩試著用肢體動作補足言語的笨拙。藥物和昏沉讓他慢了很久很久才緩緩讀懂,讀懂之後胸口刺痛,強烈的熱度泛開來,他從沒體會過這樣的感覺。
我在這裡。
他聽著耳邊沉穩的心跳聲,重新閉上眼睛。
環繞他的厚實溫暖讓黑暗成為堅固的牆,不是他建立的,而是環繞他的溫暖力道給的;一個新的,專屬於他的空間。
他沒去思考他把自己沉入的黑暗裡頭會不會有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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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一個結尾,結尾無能orz。於是我不描了,斷在這裡。
沒有疊成我覺得最漂亮的形式。或許哪天會想再寫一遍。
小說《沉默的羔羊》裡頭的女主角只要心情不好或需要安全感的時候
會去找洗衣機。因為洗衣機運轉的聲音,很像心跳的聲音。
最後我把這招都用出來了。QWQ.....但寫不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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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這傢伙很強竟然就能接了,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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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抖。
他最先意識到的是顫抖。
那男人在他懷中倏倏顫抖,像一片秋風中的落葉。
好像下一刻就要碎掉。
Aaron低頭查看,然後感到思維有一線的停頓,他知道這男人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但不過是兩張薄薄的紙而已,他從沒有想過,會在這男人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所有人心中,Eric永遠是強大的,森嚴的,令人敬畏的,但現在,那是恐懼。
純然的恐懼。
沒有掩飾,沒有強作鎮定,沒有淡漠的疏離,沒有那層尖銳冷硬的殼。
只是最純粹的恐懼,還有疼痛。就像一隻被剝去了尖刺掀翻在地的刺蝟,露出柔軟的內裏,或一個遭遇傷害而不知所措的孩子。
恐懼,疼痛,無能為力。
那不是他認識的Eric Byer,而是Eric出現之前的那個男孩。
不斷受到傷害,卻必須獨自面對一切的男孩。
Aaron無法說清自己此刻的心情,但弄懂自己之前,他的身體已經憑本能做出來反應。
收緊懷抱,更深地將他摟進懷裏。
他再一次感受到那種無能為力的疼痛感,是自己明明有力量卻仍然只得看著一切發生的心情。他無數次想過有沒有可能,回到很多年前的男孩身邊,對他張開懷抱,伸出手掌,將他護在身後。
那是不可能的。
他甚至希望,哪怕不是自己,是另一個人,哪怕有另外一個人,任何一個人都好,在那時候,能站在那男孩身前,擋住他。
哪怕不能蔭蔽,哪怕只是站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都好。
每當這種時候,他總是無比痛恨時間的線性流逝。
他常常盼望那層冷硬的外殼裂開,讓他觸及真正的Eric,但現在,看到這種純粹的,不知所措的,孩子式的恐懼,卻更加難過。他寧可對著那層硬殼,慢慢打磨,也不願這男人再次遭受回憶的侵襲,以這樣慘烈的方式。
他大概明白了Eric對藥物的痛恨。
他幾乎能夠切膚地感受到那種閘門打開猛獸撲出將自己撕裂的疼痛感。
那些回憶,情緒,動作,聲音,場景。疼痛,喘息。
顫抖愈發劇烈,那男孩會碎掉。
這是他最強烈的感知。
收緊手掌,握住劇烈顫抖的削瘦的肩膀。
Aaron半抬起身,將Eric整個攏在懷中,伸出手,輕輕按在男人蒼白的全無血色的臉頰上,低下頭,綿密的吻落在額頭上,然後順著眼睛、鬢角、顴骨、臉頰、下頷,一路覆蓋下去,同時握慣了槍的手指輕輕插進灰白的發絲,老繭輕柔地順著頭皮摩挲下去,有節奏地梳理,試圖帶來一點點穩定的溫度。
“別怕,Eric,別怕。”嘴唇貼在耳廓,耳語如同歎息。
“我在這裏,別怕,我在這裏。”親吻印在額頭,喃喃綿延。
“我在這裏,我在這裏,沒人能再傷害你,任何人都不能。”下巴抵著頭頂,堅硬與柔韌貼合在一起。
“我在這裏,我在這裏了,在這兒守著你,哪兒也不去,別怕,Eric,別怕,Aaron……”低沉溫熱的聲音綿延不斷,以一種幾乎無限的耐心和執著灌進男人的身體裏,手臂保護性的環繞著他,形成一個獨立而堅固的空間,仿佛將外界的一切傷害與那男人隔絕開來。
好像真的能聽到一樣,那顫抖逐漸平復下來。
合著的眼皮下開始有了動靜。
Aaron淺淺地呼出一口氣,停下聲音,再次好好地將男人籠罩在懷裏。
Eric醒了。
卻又沒有真正的醒來。
他意識到這一點。因為那恐懼,清晰地幾乎可以觸摸的恐懼。
他在害怕,在瑟縮,在發抖,試圖逃離一切可以傷害他的碰觸。
仍然是那個慘痛的男孩。
Aaron轉動身體,收緊了懷抱,他的意識還沒有告訴他應該順遂那些半清醒的意識給他空間,還是繼續用身體安撫他,但本能已經做出來選擇。
他不願意再讓他獨自一人,在任何時候。
他記得他對他說了“愛”這個字,那男人沒有回答,但也沒有拒絕。
他試圖擁抱他,被推開,但沒有退開,他知道那是疼痛的本能反應,於是只是站在那裏,向前半壓著手掌,告訴他,沒關係,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那男人仍然沒有回應,但垂下了眼簾,那一刻,他感到那男人身上難得出現的一星不知所措,和,近乎赧然。
於是他覺得,他已經對他富有某種責任。
正式的,類似家人的,無以形容,但他能夠確定。
他應該在這裏,在他身邊。
他沒有說話,只是耐心等待。
等著意識的回歸,顫抖也漸漸平復下來。Eric的頭再次安然地枕在他胸口。
男人閉上眼睛,放鬆下來。
不動聲色地牽起微笑,他親吻男人的頭髮,微微收緊懷抱。
“……我弄醒你了?”男人突然開口,出乎他的意料,聲音仍然微弱沙啞。
“也不能每次你醒來我都在睡覺,又不是來補覺的。”
男人聲音恢復了一點力氣,能夠調侃,“夠盡職的,還打算唱搖籃曲嗎?”
Aaron低低地笑著,暖熱的呼吸擦過Eric的發絲和額頭,癢癢的,整個人環抱住男人,在Eric Byer以為空氣就此沉澱,準備在這溫暖的熱度中重新陷入黑暗時,突然聽到那大男孩的聲音。
他從沒想到的。
歌聲。
男孩的歌聲。
Lord though I walk through the valley of the shadow of death
I'm not scared cause You're holding my breath
I only fear that I don't have enough time left
To tell the world that there's no time left
……
溫柔,醇厚,如同紅酒,蘊藉著綿厚的力量。
潺潺而過,脈脈無語。
我們背負一切,掙扎過荊棘之地,邁過死蔭之穀,終有一日,得到救贖。
Eric Byer愣愣地聽著,只是聽著,倚靠著男孩厚實的胸膛,無法做出任何反應,他感到一些東西猛烈撞擊著自己的靈魂,又好像溫潤的水淅淅瀝瀝,滲透進來,從那一堵堵他自己建造的牆的縫隙中。
溫熱在胸口炸開,好像當年手心的血,卻更加溫暖,溫暖到滾燙,滾燙到疼痛。
他不能動彈,從肩膀到指尖每一寸骨肉血脈都疲憊至極,好像繃緊懸蕩幾十年的彈簧終於有一天鬆懈下來,找到一個可以暫時棲息停靠的港灣。
恐懼被安全替代,寒冷被溫暖驅散,疼痛被舒適覆蓋,傷害被保護填補。
滲透入靈魂根骨的撕裂正在緩慢的不可阻止地被另一股強勁醇厚的力道彌合。
溫暖的不真實。
這不是他能擁有的,不是Eric Byer,更不會是Eric之前的那個男孩。
他只能愣愣地瞪著空中的一無所有。
可落下的又是什麼呢。
綿密的不帶情欲的親吻,從眼角,延續到鬢角。
蘊藉著守護,與堅持的力量。
“別怕,Eric,別怕,Aaron……”
然後是另一邊。
他再次愣住,他很多年很多年沒有聽過這個名字,用在自己身上的這個名字。
那個男孩已經死去,被他親手殺死的。
然後建造另一堵牆,丟棄,絕不回頭,再不思考,永不後悔。
而現在,那男孩,另一個Aaron,這個更強大,更純粹,更堅定的男孩,說出這個名字,如此珍惜,如此溫柔。
就好像那不是一段無能為力的失敗人生,而是一個不該承受的傷口。
值得舔舐、守護、珍藏。
然後也許是藥物的作用,也許是別的原因,他終於很遲緩地發現自己臉上的濕潤。
那是另一種不可思議。
淚水。
淚水對他來說是很陌生的。
很多年很多年沒有過的經歷。
自從Aaron 成為Eric Byer,他再沒有為什麼流過淚。
甚至他一度認為自己早已不會流淚。
淚水是沒有用的,除了偶爾用來誘惑敵人放鬆警惕。
淚水是屬於脆弱和無能的。
不會有人因為他的哭泣就手下留情,不會有人因為他的眼淚施捨憐憫。
不會有人因為那種脆弱的產物而握住他的手。
再哭泣,牆面仍然堅硬粗糙,雨水仍然冰冷刺骨,勒住脖子的手臂仍然強壯的掙扎不開,撕裂身體的力度仍然強烈不堪。
哭泣,是沒有用的。
這世上,會因為他的疼痛而更加疼痛的人,早已經不在了。
而成為Eric Byer之後,流淚,更是不被允許的。
他是評估者、管理者,他計畫、實施、補漏、救亡。
他必須冷酷,必須堅硬,必須決絕。
他不能心慈,更不能手軟,決不允許自己有一絲的軟弱和脆弱。
無論是要剷除什麼,保護什麼,犧牲什麼。
都是他必須一力承擔的。
沒有人能夠分擔,也不能有人看到任何的軟弱。
那是漏洞,足以導致覆滅的漏洞。
……可現在,他躺在另一個人的懷抱裏,連自己也沒有防備的,流淚。
他看著那男孩。
卻並不感到窘迫或尷尬。
那懷抱太過溫暖厚實,那目光太過純粹真誠。
仿佛上帝依舊心懷仁慈。
我在這裏,我就在你身邊,我哪也不去,所以,別怕,Eric,我在這裏。
那男孩看著他,清澈而溫純,強大又堅定。
手指輕輕拂過他滑至鬢邊的淚水,落在他額上的吻帶著無限深沉情意。
別哭,別怕,Eric,我們回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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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上歌聲這招實在很犯規。犯規啊啊啊。
然後這篇接續文字中的暖意讓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小孩睡著了。
我第一次體會到,床邊故事的力量。
歌聲,擁抱,溫暖,畫面。
還有這人到底怎麼變成我的……唉呀。
唉呀。_(:3_∠)_
回覆刪除(一起躺地……連你都這麼說,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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